Donta

不要刚活得像个人却又过了头,最后成了个人质。去成为一个独立的人。

【鬼星】《失眠夜,晚安》

-灵感来自游戏《Sleeping Delivery》

-特别纯洁

-我觉得甜





周锐从钱包夹层里拽出一张名片递给朱星杰,说:“周彦辰在做这种兼职,你知道吗?”


朱星杰接过名片,看着上面的字,微微皱了一下眉。“Sleeping Delivery?”他看了一眼周锐,又低头研究了一遍上面的字符。名片上除了一个标题一行网址没有其它内容。


“他是干什么的?”朱星杰问。


“陪别人睡觉的。”周锐答。


“什么?”朱星杰瞠目,深吸一口气拔高了嗓音,冷白的面皮刷地罩上一层绯红,“陪别人,陪别人睡觉是什么?”


周锐一把捂住对面人的嘴,慌忙环顾左右后凑近了一点小声道:“哎呀就是帮助失眠患者入眠的,还要填写什么安全契约书和保密协议书之类的,专业服务,很单纯的,你别想歪了。”


咖啡厅的侍者正好举着托盘经过他们这一桌,眼神悠悠地扫过来,带点笑意,周锐表面上从容不迫地挂上微笑,轻点了下头,只待一个错身,表情就随之垮掉。


周锐放开手之后,朱星杰的嘴巴还维持着大张的状态,满面通红。


“他怎么干这个去了?”朱星杰有点迷茫地问。


“谁知道,但是好像赚得还挺多的。”周锐托腮看他,静了静,“你好像瘦了。”


“是吗?”朱星杰这才醒过来似的,摸了摸有点尖锐的下巴,“可能吧。”


朱星杰垂下眼帘,眼底透出的青色晕成一片,有些触目。


“我觉得你实在睡不着的时候可以登录下这个网站。”周锐把名片往朱星杰那边又推了推。


“我疯了吗?”朱星杰把脖子抻长了一点,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半夜三更花钱叫自己兄弟过来陪我睡觉?”


周锐啧了一声,“你可以不叫他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做这种工作。”


朱星杰摇摇头,不屑地笑了笑:“你觉得我会做这种事吗?”




朱星杰在不大的房间里走来走去,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喝下一半又坐到了沙发上。


楼道里有脚步声越来越近,在静寂的夜里格外清晰。朱星杰猛地站了起来。随后是敲门声。门敲得很有活力,朱星杰呆了一呆,走过去开门的姿态如临大敌。他透过猫眼往外看了看,门后是一张轮廓分明五官清朗但稍显稚气的脸。他打开门,门外人望着朱星杰,只静了一瞬就开了口。


“Yo what’s up, 这里是aka lil ghost小鬼,为你送来美梦快递。请问你是,”来人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继续神采飞扬道:“朱星杰先生吗?”


朱星杰点点头,把门开大了一点,“请进。”


“诶,你好你好。”束着一头脏辫马尾的年轻人摇头晃脑地走了进来,背着个小书包东张西望,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盛满好奇。“哟,你这儿挺迷幻啊。酷的酷的bro。”小鬼扫视着挂在铁网架上的艳色霓虹灯管,朱星杰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小鬼指了指房间里一个小沙发,看向朱星杰,朱星杰会意,说:“你坐。”


小鬼一下子把身子甩进沙发,从书包里拿出几份文件和一支笔。


“来,你先过来看看这安全契约书:快递员不和顾客有不必要接触,如果违反契约我就会被解雇,而且根据接触呀接触的程度,可能会被追溯刑法的惩处。快递若是造成顾客财产损失的情况,公司确认过失后会给予相应的赔偿,呦,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的款项,字数它太多了呀我也不想讲,兄弟你要是愿闻其详,不如自己看一看呀自己想一想。”小鬼把文件送到朱星杰眼前,指尖划过几组墨字,“我的姓名、签名、这里、还有、公司代表的红印,”手指又点着其它地方,“你的姓名、签名、你就、签吧、没有必要不放心。”


“还有这个,保密协议书,谁都不会知道你订过这项快递服务。”


小鬼见朱星杰似乎有些木然,便伸手逼近他的脸打了个响指,“这是两份合约这是你的笔,啊兄弟你放心我们绝对会保密。”


朱星杰眨了眨眼睛,接过材料,久久地注视着眼前这几张纸,又看了看那个会不断往外蹦字儿的人形喇叭,发现对方恰好也在打量着他。


“嘿,你是不是不信任我的能力?”小鬼挑眉,“我受过专业训练它绝对不掉链子,你看我比较年轻但真有两把刷子。”


失算了,他不该大半夜的请个说唱歌手到家里来催眠。


小鬼把签好的材料收回文件夹,拍拍手,朗声道:“行啦,齐活啦,兄弟。”


“你真的不是用来陪人熬夜的吗?”朱星杰喃喃道。


“你说啥?你说啥?”小鬼凑近朱星杰,表情夸张。


“你说你叫小鬼?”朱星杰瞥了一眼那小子胸前的名牌。他没有仔细看过小鬼的资料,但是介绍里那行“热爱hip hop”却用力地抓住了他的目光。hip hop吗,对于朱星杰来说是又甜又痛的东西。


“看样子你还是个学生吧?明天不用上课吗?”朱星杰说。


“不用的啦,星杰,我明天没有课。有课怎么会接单呢?”小鬼故意拖着港台腔说,说完后似乎觉得不妥,改口道:“这样吧,你比我大,我叫你杰哥行吗?”朱星杰说,好。


“杰哥,你是第一次叫快递吧?”小鬼翻着手机查看里面的客户资料,“你是不是有点紧张?没关系,我很厉害的,你不要害怕。”


朱星杰的脸色变得有点不对。


“来吧。”小鬼反客为主地走进卧室坐在床沿,掀起一角被子拍了拍床。


朱星杰有点僵硬地钻了进去。他调整了呼吸,身体才重新又变得放松下来。


“关灯吗?”小鬼问道,不等回答就把灯拍灭了,“关了吧,开着影响睡眠质量。”


“我能躺着吗?”小鬼又问。朱星杰说,你躺着呗。是单人床,两个男生小心翼翼地挤在一起。


“杰哥,你是做什么的呀?”小鬼问。


朱星杰沉默了一下,说:“音乐人吧。”


“哦酷啊杰哥,我也喜欢音乐,我也喜欢hip hop,呦。”


“我知道。”你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你有什么作品呀?火不火?”


朱星杰说出了几个名字,顿了顿,又说出了几个名字,然后两个人都默然了。


白色的窗帘被月光浸得通明,晚间的风从窗缝溜进来灌进它,一鼓一鼓的像是帆,不知船身在哪里。这艘船翩然地静默地在夜色里航行,却始终也飞不出这个房间。朱星杰看得要入神了。


“杰哥,你想让我怎么帮你睡?”是小鬼先开的口,“我可以给你读诗、给你唱歌,当然也可以给你来段rap。”


“你为什么要做这个?”朱星杰突然问。


“啊,我吗?这算是一种有趣的社会经历吧,可以通过这个工作见到不同的人,听到不同的事,为我的创作积累素材。顺便赚赚外快。”


“这样吗。”朱星杰说,过了一会,他又说:“我随便。”


“你说啥?”小鬼借着月光瞪大眼睛盯着他,“哦,那我就随便了啊。”


小鬼轻轻地哼起歌。


过了不知多久,朱星杰恍惚间感觉到一团温热的鼻息规律地涌动在自己的近空,他猛地睁开眼,看到一双清亮的眼睛正盯着自己,那人眼波闪了一瞬,俯向自己的身子也跟着抖了一下,像是被惊到了。


“你干嘛呢?”朱星杰问。


“我在确认你睡没睡着。”小鬼又重新躺了回去,“唉,没有。”


“我就快睡着了,结果被你一张鬼脸给吓醒了。”


“我错了。”小鬼说,“你怎么这么敏感。”过了一会儿又哼起歌来。


朱星杰重新拥有了睡眠。




一个人的时候容易被夜晚吸进漩涡,所以朱星杰需要另一个人的陪伴强迫自己正常作息。


他又叫了那个小鬼,那个人耗费不完的精力可以打消掉朱星杰占用一个孩子的宝贵时间的内疚。


今天的小鬼看起来格外兴奋,像是有什么喜事,他一进门就说:“杰哥,你知道吗?我之前一直觉得你长得特别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要不就是像什么人。可是我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我想啊想啊,使劲想啊,连上课都在想我跟你说,终于,哎,我想到了!”说罢,他面露神秘之色,“你猜像谁?”


朱星杰哭笑不得:“我怎么会知道啊?”


“《捉妖记》看过吗?胡巴知道吗?”许是见朱星杰默不作声,小鬼着急道:“不是吧,这你都不知道啊?你上网搜一下,你简直就是胡巴化成人形了。”


朱星杰咧开嘴笑起来,脸都憋红了,看起来格外甜美,然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一巴掌呼在小鬼的胳膊,又抬手作势要再补几掌,眼神十分凶恶。


“阿西,你这个——”朱星杰用手拨弄着小鬼的脸,斟酌着措辞,“——你这个大嘴蛙。”


小鬼一边左右闪躲一边说:“等等等等,你听我说,我听了,我听了。”


朱星杰停下手上的动作,问他:“听什么了?”


小鬼说:“你写的歌我都听了,好听的。”


朱星杰笑了笑,说:“哦?那你唱一个我听听?”


本来只是随口一句玩笑,没想到小鬼却唱道:“我想一睁眼,你就睡在我身边……”边唱边拽着朱星杰的胳膊往屋里走。


小鬼唱歌很有个人特点,每一个字都咬得格外清晰,跟他说话很像,相比朱星杰慵懒的唱法,倒有几分认真的可爱。


这个版本蛮不错的。朱星杰躺在床上牵起嘴角。


然而那孩子可能就记得这一首歌的歌词吧,所以接下来一直在单曲循环。


之后小鬼又开始自顾自地说起学校的事情,他说大一新生住的是新盖好的楼房,他说他那间宿舍到了下午满地都是阳光;他说他们班主任的小女儿长得特别漂亮,他说学校附近的便利店最抢手的是可乐味的冰棒;他说今天打篮球差点被对手撞歪鼻梁,好在赢回去了,没让他们气焰嚣张;他说有个高年级的学长别看样子长得威武,谁知道营养全长个子了,脑子没供上。下次还想揍他?哼,想都别想。


渐渐的耳畔的声音像是被气流打散,徐徐飘向远处,回旋在浩瀚寰宇。朱星杰的精神都松弛下来,眼皮也愈发沉了。没想到这个大喇叭絮絮叨叨起来还挺催眠。


“我也写过歌,你听吗?”小鬼在朱星杰意识迷蒙之际说到。


“嗯。”朱星杰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微弱的回应。


“那我从副歌开始唱行吗?”小鬼倾身过来,贴着朱星杰的耳朵悄悄地用气声问道。一股潮湿的热浪,嗡嗡的,搔得人耳道麻痒。


“你废什么话。”朱星杰想这么说。可是已经没有力气发出声音,只能缓缓地在黑暗中做出口型。


那人的脑袋变得远了一点:“So baby have a good night,安静地睡觉,So baby have a good night,迷人的微笑,So baby have a good night,have a good night,So baby have a good night, So baby have a good night……”跟平常不一样,他唱得很轻很慢。


一夜好眠。




朱星杰又叫小鬼来过家里几次,有的时候也不是因为失眠,不知道是不是多亏了那个人,朱星杰觉得自己失眠的症状似乎有所缓解。他叫小鬼过来可能仅仅是想听他说说学校的事情,偶尔同仇敌忾帮他怼怼看不顺眼的人。他们也会一起唱歌。小鬼在的夜晚,朱星杰脑子里的声音会变得安分沉寂一点。


其实这几天里朱星杰半夜也醒过一次,小鬼当然已经不在了。他离开以后,本来是那么小的床,竟然看起来也有点空荡荡的,这是热闹散尽后留下的后遗症。有的时候朱星杰也会想,那个男孩大晚上一个人回去会不会不安全,对此那人解释说公司会派人接送。


不知道这种模式还会持续多久。一个人既然会走进你的生命,那他也会离开,有的人是逗留,有的人是长租,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


他也曾经相信过永远,在更年轻的时候。他也曾经渴望过以后,在更年轻的时候。


然而现在不是了。朱星杰想到未来的时候会脑壳疼,所以他只能不断压榨现在。




像是有什么在颅内爆炸了。


朱星杰猛地惊醒过来,张着嘴,梦中没来得及说完最后一遍的名字以气音的形式冲了出去,像刹车失灵。他整个人蜷成一团喘得厉害,背心已经湿透了,颈后和额前的发湿漉漉地粘在皮肤上。他抹了把脸,咬咬牙,又把手按在自己的胃部,轻轻地嘶了一声。


床头灯被点亮了。


“你怎么了杰哥?”一个人焦急地扑过来。


朱星杰蹙起眉,把手背挡在眼睛上,又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突然而至的光亮,哑着嗓子说,小问题……你怎么还在啊?


小鬼起身,“我去给你倒点热水。”


“你等等,”朱星杰抓住他的胳膊,伸手一指,“那边桌子的第一层抽屉。药。”


小鬼刚接好一壶水,一转身,差点撞上走过来的朱星杰。


“沃!”他说,跟看见了鬼似的,轻轻一推朱星杰,“你干嘛呀,回去躺着呗。”


“你会弄吧?”朱星杰看看热水器又看看小鬼。


“开玩笑,这热水器谁没用过啊。”小鬼把朱星杰往回赶。


玻璃杯上氤氲着一片水汽,杯壁凝结的水珠一点点滚到杯底。旁边躺着一版空了的胶囊。闹钟的秒针无声地一点点挪动。两个人并肩坐在床上,一时无话。


朱星杰深呼吸几次,缓缓滑回被窝,柔声道:“你走吧,太晚了。”


小鬼没有说话,伸手关掉了床头灯,仍是保持坐着的姿势。


就在朱星杰以为小鬼要进入禅定状态后,那人却突然说,她是谁?


“谁?”朱星杰问。


两个人又是无语。寂静却像小飞虫,啮咬得人厉害。


朱星杰本来要开口了,却似乎听到了被压抑的抽动的鼻息。


“你哭了吗?”朱星杰试探着问。他刚要起身就被人按住了肩膀,一只指节纤长的手盖住了他的眼睛,很凉。


朱星杰的眼皮很烫,像鸽子热烘烘的胸脯,在那只漂亮的手底下轻轻地颤动,把冰凉的手捂热了。


“我叫王琳凯。记住了吗?”手的主人说。


朱星杰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他不知道王琳凯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朱星杰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继续叫这个小子到家里来,最近一想起他就会心里很乱。也许是习惯了吧,习惯这种东西让人有瘾,跟抽烟似的,难戒。


所以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敲门声已经响起来了。


王琳凯的辫子被剪掉了,现在头发是偏青的深色,额发的根部被发蜡向后封住露出整个额头,发尾还是自由的。剪了头发以后好像整个人的气势都不一样了,变得更张扬锐利咄咄逼人了一点。


“你换发型了?”朱星杰睁大了一点眼睛。


王琳凯一扬下巴,左右耳不对称的耳饰摇晃起来。


“挺帅的。”朱星杰关上门,把他往屋里揽。


王琳凯挑起一边唇角笑了起来。


“你怎么想起来换发型了?”朱星杰给王琳凯倒黄澄澄的果汁。


“我失恋了。”他说。


朱星杰动作一滞,一时不知该换上什么表情。但他快速调整了自己,像个真正的哥哥似的,把眼前的孩子抱进怀里,温柔地轻拍他的背脊,体贴地说,“没事儿的,没事儿的。”


“我知道。”过了一会儿,王琳凯说,他抬起手回抱住朱星杰,“我要把他追回来。”


朱星杰闻言放下手臂抓住王琳凯拉开一点空隙,眉眼弯弯地笑着看他,“好啊。”


“你支持我吗?”王琳凯问。


“我当然支持你呀。”朱星杰的笑容没有减少一分,仍是灿烂而动人的,甚至有点宠溺。


“那就好。”王琳凯也笑起来,主动抱住朱星杰,“你说的。”


王琳凯走的时候蹑手蹑脚地带上了门,但这一次他却判断失误了。


朱星杰没有睡着,他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事情好像有点不对,也许要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朱星杰揉了揉眉心。该停下来了。




朱星杰没再找过王琳凯。


朱星杰有时候会想起那个小鬼,想起他天真又俊逸的眉眼,想起他拍着手发出的有点聒噪的笑声。想起他讲学校里又发生了什么新鲜事,想起他插着腰和自己battle freestyle。想起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和自己斗嘴。朱星杰绝不是吃素的人,赢面一般都很大,几句话就能让对方涨红着脸败下阵来,但那人还是越挫越勇,不停挑战朱星杰控制双手的能力。斗到尾声,朱星杰有时候会轻轻地打他几下以示威严,更多的时候却只是笑一笑,看那人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神色。他还想起那个小鬼撑着脸看着自己,目光灼灼,然后语气真诚地说,绝了,就没见过你这么像胡巴的人。


王琳凯曾经说,杰哥,你睡不着觉就是因为晚上想太多。


那时朱星杰不以为意,说,不想得多点歌词从哪里来?


王琳凯撇撇嘴,说,我可以勉为其难地替你分担一点。他想了想,说,杰哥,咱们合作一首歌吧?


朱星杰说,行啊,行啊,睡觉吧,哎呦这怎么成了我哄你了?


王琳凯笑嘻嘻地轻拍着朱星杰的头,说,这么大的脑袋也不知道里面装了多少东西。


朱星杰说喇叭精你给我闭嘴吧,一挥拳,打掉王琳凯的手。


到了最后,合作曲也没有,朱星杰的失眠症状再没有变得更好一点。房间里没有了王琳凯,朱星杰夜晚的思念清单里又增添了新的内容。也不算太亏,至少他可以把那些思绪写成歌词。朱星杰的生活又变得和从前一样了,写歌到凌晨,然后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平静至极。只是有一次他到楼下便利店买烟的时候,总隐隐约约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他舔了舔嘴唇,蓦地一回头,身后却什么都没有。可能是这几天熬夜熬得精神涣散了吧,朱星杰嘲笑自己。有的时候,他甚至会觉得自己视线的某个角落有个绿脑袋在晃,特别像某个人。


太愚蠢了。朱星杰笑。他好像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再思念那个人一点。




朱星杰给自己冲咖啡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他收到了一条来自陌生人的短信。短信的内容很简单:【杰哥,下楼。】


朱星杰撩开窗帘,借着路灯,他看见楼下站着个绿毛小子甩着头来回跺脚。


朱星杰扯过一件外套就跑下楼。


奔跑的过程中他的大脑是空白的,直到看见那个低着头对手哈气的小子站在几步之外也没想到该坚持什么立场。


月亮安安静静地挂在天上,其下一切景物的轮廓都是柔和的。苍劲的松树是极浓重的绿色。


那个人抬起头,两人相望。也就几步的路程王琳凯也做了个加速前进,炮弹似的扎进朱星杰的怀里。朱星杰接住他连连后退。


“杰哥,你咋了?你怎么都不联系我了?”王琳凯环住他的脖子,死死不放。


“我没事儿。你太贵了,我付不起了,”朱星杰安抚似的摸摸他的肩胛,“倒是你怎么了?晚上叫我下来干嘛,啊?”


王琳凯退开半步,又抱住朱星杰:“你知不知道你搞得我都没外快挣了?”


朱星杰说,什么?


王琳凯又放开朱星杰,看着他:“我没再接过别人的单子。”


朱星杰也不说话了,目光深深地凝视着他。末了,他说:“你把人家追回来了吗?”


王琳凯一愣,盯着他好久,然后叹了口气,目光飘向别处:“我之前差点觉得自己输了,没戏了。”


他又看向朱星杰:“可是我从小到大就从没服输过。”


他又说:“一开始我在等他,以为还能搞个循序渐进啥的。现在我等不了了,我得自己创造机会。”


朱星杰只是配合地缓缓点头。


“不是,杰哥你是不是装的?我都在、你家、附近、转悠、两周了,你不会,没、发、现、吧?”王琳凯提高了嗓门,带着手势为重音打节奏。


朱星杰一怔,笑道:“你在我家附近转悠干什么?”


王琳凯竟然有点忸怩起来:“我想找你商量个事儿。”


朱星杰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让我做你男朋友,”王琳凯抿了下嘴唇,“行吗?”


朱星杰轻轻一笑:“做我男朋友的话你的工作就别想干了。那我不就妨碍你赚钱了吗?”


王琳凯一听,大度地说:“没事儿,反过来想这算是我给你省,动态平衡。”


朱星杰皱了皱鼻子,后知后觉地问:“你抽烟了?”


路灯的光从王琳凯的头顶洒下来,光的边缘处躺着几截烟屁股。


“你让我戒我就戒,行吗?你说什么我都听,行吗?你让我做你男朋友,行吗?”


“行吗?”王琳凯一脸期待地盯着朱星杰,眼神炽热无畏,有一种年轻气盛的压迫感,“哎呦喂急死我了,行不行啊你倒是说呀!”


朱星杰笑了,眼睛的弧度像一弯月牙:“为了你的健康,我是不是该答应下来?”


王琳凯把嘴唇贴上去,热乎乎的,他又轻轻咬了朱星杰的下唇。


朱星杰没有推开他。


于是他捧住对方的脑袋,偏了偏头把舌尖冲开那个人柔软的唇瓣,探进他两排牙齿之间灵活地扫荡。王琳凯毫无章法地吸吮着对方的嘴唇,只凭着一阵快意弄得潮湿一片,这也算是一种freestyle了。然后他感觉到对方轻轻环住了自己的腰,开始耐心地,近乎缠绵地回应他。


朱星杰转钥匙的手有点颤抖,王琳凯把他撞进门,一把推在沙发上。


霓虹灯管的光和王琳凯第一次来时看到的一样艳丽,刺激的色素罩在两个人的脸上,晕开一片妖异的粉色,两个人的嘴唇更是湿润而鲜红的,浓郁的颜色就快要流淌下来。房间里还在循环播放着朱星杰新录的demo,电脑显示屏和键盘五彩的装饰灯也在亮着。


朱星杰从来没想过会和一个十九岁的男孩子恋爱,他也不敢说未来会怎么样,这样的选择无异于一场赌博。但他又觉得自己人生的前二十几年都是在和命运打赌,事到如今不如再赌一把。


况且有眼前的这个小鬼和自己并肩作战,好像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FIN.

评论(66)

热度(1183)

  1. 共2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